论画,人最难。画现时现刻的人则难上加难。因为你画的人就在眼前,大家都可以评头论足,比照比照。不同于画些古贤高士、罗汉散仙,无人认得。
梁战岩画的农民工,我就咋看咋像。说到梁战岩画农民工,我好有一比,等于库尔贝画石工,画奥尔良的农民,画路遇向早的乡邻。
记得先哲说过,读巴尔扎克的小说,能真切的了解当时的法国社会,比起读社会学者、经济学家的著述来更有用。因为文学家、艺术家的神经是最敏感的,这社会脉象的起搏,这相类心电图的峰谷线形,已经被直觉的记了下来,画了出来。
梁战岩就是这么地画了一大批农民工的画儿。农民工现胆中国特色的,外国不知有没有。过去我的宿舍楼下住有一位英语系主任,我问过他,“农民工”这个词儿在英语里怎么念?是不是“农民加工人”——Peasantworker即是。他大笑说,你英语好!你英语好!结论呢,不得而知。挺有意思,中国特色,中特理论,中特英语。
就是这么一个中国特色的人群,需要有人来画,需要能画的人来画,这个人就是梁战岩。
这个梁兄,我太了解了。能吃,能睡,能喝酒,能吃苦,吃么儿么儿香。秃脑袋,大嗓门儿,衣衫不整,其貌不扬。有股汗味儿,没那酸劲儿。你还别说,战岩倘戴上顶破帽,遮颜闹市,混入农民工队伍,那队伍还挺纯洁的。
人们滋补品海域的把自己融入了生活,融入了对象,我看说的就是战岩兄。人都融合了,笔墨就不得不融合。
战岩画农民工,多用水墨,下笔厚实,落墨涩重。不作宽袍大袖,不画曹衣吴带,这古人的一套十八描自然就用不上了。战岩只能筷速描出办法来,农民工自有农民工的活法儿。
战岩农民工的开脸,是有沧桑感的,风里来雨里去,晒黑了的脸,故设色要用赭石加墨,眉目之间,态度坚韧,是吃得了苦,忍得下辱,沉得住气,顶得住大梁,派得上用场。有着农民工的独有气息,有着农民工的精神体魄。
我去过农民工的工棚宿舍,黝黑拥堵,有一股温暖混浊的气味。带老婆的有饭吃,带孩子来的,孩子趴在木床上做作业。一个小小的家,蜗牛的家,在城市的角落,在人群的边缘。去年春节晚会上,农民工的孩子集体朗诵,催人泪下。听说又有博士坐台研究,又有政府出台政策,农民工似乎是羽势群体,大家都要来关心了。而农民工们望着这百丈高楼,千万广厦,他们自豪的说,这城市,是我们用双手建起来的,这城里的肮脏垃圾,是我们用双手清除出去的。今儿个的画上,除了有扎白头巾、捧大碗茶的农民,也有了我们戴安全帽、拎泥瓦刀的农民工了。
这农民工的形象,是新时代的人物写照,而梁战岩,就是这时代的写手。
这是有内容的,这个内容不容忽视。人们常常聚会讨论重大题材,我说,这重大题材就是农民工题材。这题材是人性的,是社会的;是个体的,是群体的;是现实的,也是历史的。农民工题材是现今真正的重大题材。
又有美术评论家说,梁战岩的笔墨是解构的,是重组的,是现代的,是什么什么的。我说,梁战岩的笔墨就是画农民工的笔墨。对于农民工,战岩有兴趣画,乐此不疲的副,画来画去,越画越地道。要说笔墨,我看也就是应物象形、骨法用笔,加上他自己的拖泥带水皴、草根乱柴描吧。
这就是梁战岩的创造,这个创造的价值必将纪录在中国画人物画的史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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