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.4.14  凤凰城。水墨长卷一幅。
　　7时40分～12时（设色，雨停云开），午饭，13时10分～15时10分。历时7小时20分。
　　河北岸，面向古城。游人如织。
　　建筑容易画板结，画之前我想了一想。大结构加小变化，里面小变化多。
　　细线其实不好画，很容易画死、画板。
　　体现大的场景，非常难控制，特别是松紧把握起来需要功夫。我一边画一边思考，对我也是个课题。
　　画出来就是要跟人家不同，又好看、又深入，还要有传统。
　　《清明上河图》也是画的这样一个实景，我也是画这样一个实景。但画之前我没想到《清明上河图》，是画了之后慢慢想到的。感觉就是这样，事实上也是这样，我也是画一座城镇，这就叫暗与古人契合。
　　就像一个房子，房子如果很小，人就会觉得憋气，实际上你在里面用的地方也就这么大，但是房子很小你就很不舒服，这是空间概念，是对空间的要求。因为人存在着一种气场，需要空间。
　　白描是传统的东西，虽然都是用线，但画起来线与线并不一样，这就有个性在里面。我画的应该算铁线描。　　画这张大画，确实需要耐力，心静不躁。
　　这也算界画，本来界画应该是用工具画的。
　　我的线条真的是质量好，所以怎么画它都好看，这说明我有这个功夫。线条有轻重缓急，有情绪，有个性。钉头鼠尾描，尽管很细，但很讲究，这是原来画工笔画的底子。
　　这个地方它本身不浑厚，所以，我采取的手法很自然。看那边，有人从水上面过，有人从桥上过。“郎从桥上过”，这样淅淅沥沥地下着雨，这雨中的场景也挺有味道的。
　　今天我一直在想，我好像什么时候画过夜景，类似那天郭文光画夜景。夜景也蛮好玩的，凭感觉画一个地方，刚才想起来我以前画过一张《夜景步行街》，画得也蛮好的。
　　我还是保持这么一个良好的情趣。情绪在画面中是最可贵的，艺术里没有情绪也就不成为艺术了。反映在画面上，就是有起伏、有高潮，有松弛，也有紧张气氛的营造。自然就是这么妙，你看这一组房子松松紧紧的，本身就很自然，这边是紧的，那边是松的，现在画得也要稍微松一点，紧紧松松，自然就这样组合。像《清明上河图》一样。
　　我现在很安静。出去还画不成，人太多，又下雨。下雨的感觉，可以待会儿画淡墨。
　　我很讲究。这些线就是靠手上的功夫，需要很强的腕力。后面概括提炼一下，就跟大会场里很多人似的，后边人只是露个头或头发意思一下，虚一点，向远处渐渐有个虚淡。这种气氛七分靠染。
　　但是这种办法只适用于这张画，你不能说把这种方法照搬于所有的画，这叫有法不依，所有方法都要根据这个场景、这张画的要求来确立，一般人作画有点方法，但所到之处所有的画都是用一个方法。其实，方法因画不同而不同，场景、环境、情绪不同，画法就不同。说无法又有法，有法又不同，都在变化之中，不拘成法。虽然是在同一张画上，画法也不是固定不变的。都是面前的建筑，但是对待它的处理方法不一样，因为它本身也不一样。
　　画得蛮漂亮，但不是一看就能画出来，对这个形有一个整体理解，包括前后左右，理解之后才能画出来。不然就没有层次。
　　作画前我先考虑一下，再画上去。比如这幅，我一开始就想着，要画一个最大的建筑群，画一个全景图。
　　昨天我们到这个地方下车的时候有点黑咕隆咚，看得不大清楚，这么多建筑在一起，我心里面犯嘀咕，在这个地方到底能画出什么样的作品来呢？看一看、感受一下再说吧，结果今天画的是幅长卷。
　　画得虽然很慢，但是画出趣味了，很有意思。这条船画得很讲究，也不能画得像它那么多，两三个就够了。
　　画面很文雅，环境还很像。这些水，在这里面又有不同的处理，不能画得一样。这里的水有一点点，既是倒影又是淡墨，也蛮有意思。
　　画凤凰城的北门，我觉得很有意思。一开始给我的感觉非常震惊，这么一个古城出了这么多文人，有那么深厚的文化底蕴，又有自然的风光，确实是一个集人文与自然一体、名气又非常大的这么一个好地方。开始就是这么一种感觉。我就说一定要画，而且一定要画好。然后等到我起笔画的时候，不知不觉地细把江山描画。然后在画的过程中，我觉得暗合了《清明上河图》的那种手法、那种样式、那种场景。《清明上河图》树立了一个格局，但我画的时候是现代的，又是我自己的，但它整体的气息、文化的渊源、它的底蕴来自于《清明上河图》。《清明上河图》也是画这么一个城关，画这么一条街道，这么一道河流，我也是这样画。我也是用比较细致的、深入描绘的手法，但是我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融入一种现代的审美意识和处理手法，我的线也是灵动的，它不是那种拘谨的、宫廷绘画的手法，而是一种随机的、即兴的手法，但又是在有度的控制里运作的。要表现这么大的场景，我要保持长时间注意力的集中，但是在每一个小时段里我又是生动的、新鲜的、活泼的。这就是我画这张画的时候的一个体会，我尽力地这样做，我想我也基本上做到了。
这幅长卷我大概画了七到八个小时，应该说是当快则快，当慢则慢。画得很潇洒、豪放、厚重。但是这个景给我的感觉是，有着一个湘西细腻的、人文的、复杂的、深厚的背景，它不是北方那种豪客式的，它是一种南方式的有底蕴、有细节、有内容、有丰厚积淀的这么一个地方，这么一个景色。那么相应我的笔法，在对着这个景的时候，就与以往有所不同了。但这种画法也是不由自主的，我就觉得我不得不这样画，于是我就　　　　这样画了。我说的是真话，是真切的感受，这幅画也真切地表达了我的感受。
　　我觉得，热爱自然、崇尚自然，把自己融入自然、融入绘画、融入艺术，这是我们学习艺术的一个根本所在。什么时候能这样做呢？我觉得我们在写生的时候我们就是这样做的。
　　画了几个小时我也不累，当我放下画笔的时候我才觉得累了。为什么？说实话，我的精气神都融入了我的画面。所以很多画家说作品就是生命，我说我的作品是我生命的一个部分，它融入了我这样一个时段、这样的时光，我的存在、我的生命、我的时光就是我的作品。
　　我觉得同学们也应当是这样，在完成这件比较大的作品的时候，能够稍微地平心静气，能够沉得住，能够耐得住，能够把自己这个时段全部奉献给绘画。这就是我所要求学生这样做的，我也要求我自己这样做。
　　在教学的时候我从来都是鼓励的，我都觉得他们画得很好，每个人各有灵苗，都在自我探索，探一探自己心里的灵苗，当你找到了你的感觉的时候，你就找到了自己。用佛家说是灵光一现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闪念。这一闪念你一旦捉住了，就是长期修为的基础上一时的开悟。得道嘛，就要长期修为，之后一时得道。你把握住了，就抓住了艺术的本质，反映在画面中，你的画面就有了灵性，有了生命之所在。
　　7时30分～9时（设色）～10时10分。
　　昨天画工笔，今天画小写意、大写意。
　　对面山上那个高塔院落是黄永玉的。老早我就去黄永玉家玩了，是小时候，那时候他住在北京站口，房子一点点，转身都转不开。
　　他才情很高。我经常讲的，老了不能靠才气吃饭，老了之后是靠学养、思想、智慧。年轻的时候靠才气，像他这样有才气的人很少，很不简单。反正现在像他这样的人不是太多了，而是太少。
　　我也是比较好的，比一般人要好一些。你看我铺完之后就有细节的充实了，完全没有细节就不好看，画得失去整体感也不行。
　　当快则快，当慢则慢。还有就是一边画一边感悟。
　　我的染也是写出来的，比如看看这块，这得益于黄宾虹。而且我意识里头动作都有个回转，哪怕最小的用笔有个回转，小的回锋，这样才好看。所以，除了整体的好看，局部也要好看，笔法要丰富。
　　我赞成意临，这是我的理论。临摹是为了学习，是通过临摹我学到东西，那管别人什么！
　　你看，我开始画的时候先大体摆布，然后就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做。我刚才为什么不能吃饭呢？如果为了吃饭耽误了作品不合算，我们来干什么来了？来就是画画的。宁可不吃饭，耽误没关系。
　　你别说，确实是很有趣的，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事情。唱歌就是这样唱的：一辈子，一杯酒，这些日子很快不会再有。
　　刚才这个地方画着画着又画忘记了，从头开始，“待从头收拾旧山河”。
　　画画没有定法，第一忠实于对象，第二凭直觉。还有多画，这个没说的。多画就好，这是我的最主要的经历，画多了不可能不好，除非是个笨蛋。用心画，好好用功。
　　将来的中国画，我们要担当起来。龙瑞院长（原国家画院院长）提出了“贴近文脉”，我们要身体力行。
　　程式化的东西不好，写生稿非常好，画家的写生作品往往是画得最好的。
　　简单不要紧，要有深刻道理。那六祖慧能很简单，简单要有深刻的道理。
　　就学问来说，也不是读书多就怎么样。我有个理论，读书是要明理的，道理不懂等于白读书。劳动人民读书不多，但懂道理的。这就是我的理论，读书要明白事理。慧能他为什么行？他读书不多，他能读多少书？慧能不识字的，是有大智慧。
　　我这张画多少有点像李可染，但他是可染，染得多，我用线多。
　　10时15分～10时55分（设色）～11时35分。
　　我有很好的工笔底子，要不然昨天勾线勾不出来。工笔画不以线描为基础还了得！我有非常好的控制画面的能力和线描的能力，不然画不出昨天的画。这张没有时间了，只能画张速写。昨天是细线中的变化，今　　天是粗线中的变化。我有基本功，也确实需要控制度。
　　画画就是要从容不迫。但不动脑子不行的。
　　我是超级自信。不自信，这个线就不敢这样勾了。
　　你要做好一件事，有得就有失。
　　小时候写毛笔字外婆说叫我用笔要厚一点，有福分，“写字不厚没得宰相做”。宰相的字都是很厚的，刘墉、李鸿章写得很厚。写得不厚的也有，王安石写得很劲峭，但不厚实，他的命运就不好。
　　时间来不及，就边染边勾。如果不这样染，待会儿就忘记了。